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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第五妖媚第94节(1 / 2)





  她比月佼年长两三岁,很小时就陪伴在月佼身旁,与月佼相处的时日比同自家兄弟姐妹还多。对她来说,“第五月佼”不但是她与族人虔诚尊奉的“红云神女”,还是她的亲人,她的小妹子。

  如今这个小妹子长大了,寻到了血脉相连的亲人,也寻到了即将相伴白首的爱侣,还在广阔天地间寻到了自己立身之本。

  冬日傍晚的天空黑鸦鸦,寒风轻啸着拂过院中那几株尚未开花的红梅。院墙下一溜的各种药草生机勃勃,间或随风传来清香。

  那些都是当初月佼自红云谷带出来的种子,其中有一些因为京中的气候与红云谷差异太大,没能养活,可院墙下这几种,却长势良好,与红云谷中似乎没什么不同。

  木蝴蝶若有所感,唇角笑意带了些许怅然,又带了隐隐的希冀与向往。

  这些日子里月佼同她谈了许多事,她才知红云谷外的天地之大,竟能使人的一生活得无比充盈。

  此前月佼问过她愿不愿进学读书,愿不愿在红云谷之事尘埃落定后留在京城换一种活法。

  她举棋不定,怕自己就如红云谷中的草木,离了安乐故土就会没有活路。

  可她每日看着月佼早出晚归,总是绘声绘色与她讲些看到或听来的市井趣闻……鲜活灵动的笑容之下,是一颗在红尘俗世中滚得乐在其中的心。

  前两日,月佼领了薪俸拿回来,美滋滋摆在她的面前说,“阿木,你看,这是我自己挣的,全给你做家用。”

  转头又去将严怀朗的薪俸“打劫”了一小半,说要留在自己身上当做零花钱。

  眼下木蝴蝶再回想起月佼当日眉飞色舞的神情,心头有万般滋味涌起。

  在红云谷,“神女”一家是享受众人供奉,不必劳作就可衣食无忧。

  可在木蝴蝶的记忆里,从前月佼不管得了再丰厚、珍奇的供奉,也从未露出过那样满足与自豪的神色。

  就那样少少的一点薪俸,却让“红云神女”露出了宛如丰收般的喜悦。

  那时月佼说,每月这微薄的薪俸,是这天地对她的认可与回馈;薪俸记档上那一月又一月的记录会永远在,哪怕她“飞升”了,这世间仍会有那些卷宗记得,曾有一个名叫“第五月佼”的人,为这繁华盛世燃烧过一生。

  她说,“阿木,这真好啊。”

  此刻木蝴蝶也觉得,是啊,那真好啊。

  再不仅仅只是恣意热烈却茫然无谓地渡过一生;最后的终点不再是悄无声息地掩埋在红云谷的青山之间。

  这世间会有人知,她来过。

  那真的很好啊。

  ****

  待严怀朗将“逃窜”至巷中的月佼“缉拿”回家,已是正戌时。

  两人目光僵持半晌,月佼气呼呼“哼”了一声,拉着木蝴蝶陪着喝药去,不肯搭理那个牢头似的严怀朗。

  木蝴蝶早有先见之明,那药一直煨在小火的炉边温着。

  月佼看仇人似的瞪着那药,满脸写着“不高兴”。

  “姑娘前些日子问我,今后愿不愿留在中原谋生,”木蝴蝶也不催她,倒是先温声笑着闲聊起来,“我这几日想了许多。”

  月佼也顾不上再与那碗汤药置气,扭头看向她,“要留吗?”

  “是想留的,想像姑娘说的那样,进学读书,与寻常中原人一样谋个生计,安身立命,想这红云谷之外的天地知道,有一个叫木蝴蝶的人,来这世上走过一遭。”木蝴蝶很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。

  月佼使劲点点头,又问,“你是有什么顾虑?”

  “我的父母,兄弟姐妹,宗族亲人,”木蝴蝶轻轻叹了一口气,“若将他们也接来中原,他们会有活路吗?”

  年轻人或许还有机会以进学读书谋一条生路,可年长的人呢?他们时代生活在红云谷,似乎并无在这外间谋生的智慧与手段。

  若非如此,当初谷主也不会一味只能拿谷中的珍禽异卉、毒物方子出来与人换金银钱粮了。

  “还有,谷中众人会不会受玄明他们的牵连?皇帝陛下……”木蝴蝶之所以举棋不定,便是因为心中有诸多的茫然与忧虑。

  在她被玄明带出谷时,谷主便已在玄明的奸计之下瘫痪在红院,神智早已不清明,而右护法哲吉也被玄明诛杀。眼下真正有声望带领红云谷走出困境的月佼……她已有了美好而充盈的人生,原本不必再背负起红云谷这个沉重负担。

  红云谷的人天性如此,若失了领头羊,便谁都不知该何去何从。

  月佼抿了抿唇,笑眼微弯,神情澄定:“阿木,你信我吗?”

  “自是信的。”

  “我自接任‘红云神女’,从不开坛,从不祭祀,却享了大家几年的供奉,”月佼微微哂笑,走过去端起小灶旁那碗温热的汤药,“如今红云谷陷入困局,我这个‘神女’不会辜负大家。”

  她双手端起那碗药,神色庄重如执酒盟誓一般,郑重地看着木蝴蝶,“阿木,‘红云神女’月佼在此起誓,只要你们信我,我一个也不会丢下。我会带红云谷的人找到活路,一条堂堂正正、踏踏实实的活路。”

  不必再捂住自己的良知,遮住自己的双目,假装不懂自己是在为虎作伥的活路。

  木蝴蝶泪目含笑,看着月佼仰脖子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。

  眼前这个小姑娘啊,虽从未开坛,从不祭祀,却在这非常之时金口玉言,斩钉截铁地说,只要你们信我,我一个也不会丢下。

  哪怕她自己早已有了安身立命的通途,哪怕她本可置身事外。

  这样的勇气,这样的担当,这样的悲悯与温柔。

  这才是第五家神女一脉,骨子里传下来的庄严宝相。

  木蝴蝶本想跪下,可才要屈膝,却想起月佼前些日子才说过,“你,还有谷中所有人,你们与我,是一样的,不必跪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