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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节(2 / 2)


  雪白的毛毯上绽开层层锦绣,鲜红的花朵恍若皑皑白雪间怒放的寒梅。

  烈酒入喉,口中的铁锈味儿已几乎盖过了杯中的瓮头春,他咽下一些,又吐出半口,面色惨白到了极致。

  云横若无其事地斟下第五杯酒,慢悠悠地转动着手里的酒杯,手指在瓷釉的映衬下更显干净修长,骨节分明。

  眼中寒意一闪而逝,“第五杯酒,我替兄长敬天地,望来生不是鲜衣怒马一世枭雄,便是往那寻常百姓家,一辈子安详和乐。”

  魏硕带血的唇角牵了牵,并未作答,又听他道:“对了,兄长。”

  云横从宽袖中取出一只红玛瑙珠的耳坠,慢条斯理地搁在石桌上,漫声道:“我若是没猜错的话,这是嫂嫂多年前丢失的耳坠,如今我来物归原主。”

  魏硕黯然的眸光终于亮了亮,良久,颤巍巍地伸手结果那枚红色耳坠,脑海中努力搜寻着关于这枚耳坠的记忆。

  云横轻巧地“哦”了一声,满脸的风轻云淡:“忘了说,这是从钟毅屋子里搜出来的。”

  说者似乎无意,可听者脑海中恍若一道惊雷直直劈下来,他像是浑身失去控制一样,盯着那刺目的玛瑙珠子,几乎是目眦欲裂!

  这么多年来的温煦,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崩塌。

  魏硕如何不记得,多年前的一场西山游猎,她误入捕猎的陷阱中,却是钟毅恰好路过将她救了上来,他只见她回来时发髻歪倒在一边,小脸上满是污泥,耳坠子也丢了一只,怎么寻都寻不到。

  原来,竟是被钟毅藏起来了。

  他喉咙一腥,一口鲜血喷在浅色的酒杯上,像白瓷落入红色的染缸,转眼间大片的鲜红,比他手中握紧的那只耳坠子还要鲜妍腥丽。

  云横唇角一勾,语带戏谑:“到底钟毅为什么背叛我?是跟在兄长身后多年护主的忠诚,还是为了嫂嫂才选择帮助兄长?”

  魏硕目若寒星,身上是彻骨的疼,瘫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得可怖,仿佛只有唇角那一抹鲜红还能看出这世上除了黑白,还有其他的颜色。

  沉默半晌,云横的眸光也慢慢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戾气,语气中透着一股轻快的冷意:“对了,这只耳坠是兄长带走,还是让愚弟代劳,物归原主?兄长不妨猜一猜,嫂嫂若是知道了兄长暗中杀了钟毅,会是什么反应?”

  “啪嗒”一声脆响,魏硕几乎是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,猛然将手里的瓷杯揉成碎片,鲜血顺着指溢出,而他掌心的那枚耳坠钩子也深深地嵌进皮肉里。

  与此同时,廊下女子一袭白衣,手中的珠串一颗颗地从石阶上滚落下来,落地的声音刺痛了身上每一寸神经。

  她浑身颤抖着,想要说些什么,可始终一个字都发不出来。

  她眼睁睁地看着陪着她从小长到大的男人,像是一片极薄的清羽染上了鲜红的血迹,在她眼前慢慢没了生命的气息。

  可他连最后一眼都没有再给她。

  这一辈子,她将身心都全然交给了他,哪怕他双腿残废,哪怕对他失望至极,她也从未想过离开。

  她对钟毅,从来只有愧疚罢了……

  可她的夫君还未等到她的解释,便已抱憾离去,连死都不得安心。

  廊下风起,吹着如同纸片人一般瘦弱的她,毫不留情。

  许久,她似乎是轻叹了口气,随即抬手拔下发髻上的银簪,毅然决然地没入自己的身体里。

  她得追着他到黄泉路上,亲自向他解释一遍。

  也要跟随他到来世,好好过那寻常人的日子,日日叮嘱他,万不可教他来生再错一遍。

  三月初三,益州侯府大公子突发顽疾,病逝于重华苑,夫人元氏大恸,亦随之而去。

  三月初五,傅乘九族于街市斩首示众,人人啐骂。

  三月二十,二公子魏钦获封益州侯世子,满城轰动,欢声如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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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☆、小手绵软

  入了四月以后, 天气渐趋熏暖,自从云横被封为世子之后,原本死气沉沉的益州侯府也慢慢活络了起来。

  山海苑外撤了禁军, 沈晚夕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, 起初众人还不敢过来走动,只有三弟妹孙氏上门来探望,带了不少补血补气的珍贵药材。

  孙氏是个细致稳妥的人,虽然自己还未生过孩子, 可也专门向医师问过不少怀孕进补的事项,叮嘱她补品虽有益,却也不能盲目进食, 任何药材都需问过医师之后方可进补,沈晚夕都一一记在心中。

  渐渐地也有姨娘等人上门来寒暄几句,尤其是三姨娘送来不少给孩子裁衣裳的料子,沈晚夕见了也格外喜欢,这才两个月,她已经琢磨着给孩子做衣裳了。

  云横自打被册封世子, 每日几乎是演武场、书房、山海苑三点一线, 而益州侯因为长子长媳过世悲痛过度, 继而小病了一场, 在处理军中事务上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, 很多事情直接推给了云横, 如此一来,云横待在山海苑的时间更少了。

  有时候晚上等不到他回来,沈晚夕就困得先睡了,可她一点也不害怕,因为无论多晚, 总会有个人暗夜归来,无声无息地将她小心翼翼搂入怀中。

  幸好从前在山里的时候,沈晚夕已经习惯了他寅时起身的作息,所以大早上无论他醒得多早,她都勉强能睁开眼看看他,有时候精神尚可,还能替他更衣,待云横走了,自己再舒舒服服地睡个回笼觉。

  这天早晨云横起身,掌了灯,却见小姑娘两只眼睛圆碌碌地在他身上打转,眼底青了一块,一看就没睡好。

  他又回到床上,温热的手掌搂住她削肩,皱着眉问:“身子不舒服?”

  沈晚夕摇摇头,欲言又止,想了想还是道:“昨日我听说,三弟屋里有两个妾室和两个通房丫鬟,四弟前年成的亲,去年也纳了妾,六弟妹去年才过门,五姨娘也在考虑给六弟纳妾的事情了。”

  云横眸光一黯,嗓音也沉沉冷冷的,“你想说什么?”

  沈晚夕没有抬头看他,轻轻咳了两声,窝在他胸口慢慢道:“我是在想,旁人都是娇妻美妾无数,可如今我怀了身孕,我也伺候不好你,你若是想,那个……有需要的话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