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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月明空,弘治暗争六十六(2 / 2)

“是。”

李治看着他匆匆而去,忍不住躺下,咬牙抗过一阵阵的头痛。很快,秦鸣鹤与张少仲便联袂而来。见礼之后,即时便替李治点拿穴位,又下了银针之后,李治头痛,算是稍见缓解。

又过了一会儿,依着秦张二人所开的药方煮好的汤药便奉入其内,李治饮下,一盏茶水的时分,便觉得头轻了不少,于是点头含笑道:“果然二位国手。”

秦张二人连称不敢,又再三嘱咐李治务必要好生保养,不可多思多劳之后,又留下新方请李治按时饮药,便自退下。

看着二人退下,李治向着德安招招手道:“听说前两天因着弘儿不慎打碎了荷叶琉璃盏,舅舅与禇遂良斥责于他了?到底怎么回事?”

德安上前一步,却轻道:“主上,当时事情到底如何,其实德安也不太清楚。然据代王殿下近身小侍,以及太子殿下近侍所言,那琉璃盏却非是代王殿下所打碎的,而是太子殿下因着主上所赐食的小点与雍王殿下起了冲突,推搡之间撞倒,跌碎的。”

李治闻言,立时皱眉:“那怎么会怪到弘儿头上?还有忠儿与素节,到底是怎么回事?一碟点心而已,怎么就打了起来?”

德安急忙道:“主上勿怒,主上勿怒……其实二位殿下没有打起来,只是推了两下,结果太子殿下不小心撞到了那琉璃盏,这才打碎了。当时禇大人在场,也是及时制止了的,后来元舅公到了,更有训导过诸位皇子。只是……”

德安看了眼面色一发沉肃的李治,轻道:“只是当时虽则代王殿下没有事涉其中,从头到尾,也是被雍王殿下与杞王殿下骂的那一位……但他还是坚持着要领了此责。”

李治扬眉:“什么意思?”

德安点头,轻道:“主上,荷叶琉璃盏为先帝心爱之物,当年也是险些便入了昭陵的宝贝。还是因为先帝明有遗令将此物与主上为念这才留下的。是故便是太子殿下打碎了这等圣物,也是要领责的。可当时代王殿下却一力坚持,说这东西本是主上赐了与他暂用的,无论他年岁长幼,都应当好好儿照管。他没有照管得当使得这等圣物轻轻而碎,却有失责之实,该当领罚。”

李治扬眉,目光中又是得意,又是不悦:“孩子懂事,怎么舅舅他们却也不知道这其中关节了?他便再说得好,这样的事情,究竟与他一个四五岁的孩儿有何关联?”

德安点头道:“元舅公本也如此说的,只是……”

他看了眼李治,轻道:“只是代王殿下坚持己见,竟然以皇子之尊,起而自往两仪殿领罚受跪……所以元舅公也是无法可想了。”

李治腾地站起,接着又坐下:“是了……是了……朕倒是忘记了,都好些日子的事情了,便是跪,也早就跪过了。不过也好,也好……”

李治点点头,叹道:“这孩子性儿实,心思更是温厚,向来不与人争的。可因着朕对媚娘,对他多有偏爱,也是难免受些排挤。如此一来,想必也不会再有人盯着他再说些什么了。”

德安看看他,却小心道:“主上所言甚是,娘娘教子有方……只是,其实当时代王殿下本不必去受这罚礼的。”

李治一怔:“是舅舅要求的?”

“却不是。”德安摇头,轻道:“元舅公向来疼爱几位皇子,尤其对代王殿下偏爱有加,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这样难为他一个孩子的。然而当时情状,却不由得他不依着代王殿下自罚。”

“自罚?”李治眼一眯:“是素节罢?还有上金……”他的脸色,一发沉郁。

德安见状,急忙劝道:“主上方才用过药,可千万别再思虑过甚了。其实此事正如主上刚才所断的那般,也是对代王殿下有好处的。当时虽则雍杞二位殿下有意难为了些,可到底最后代王殿下也没受太大的委屈,只不过跪了一个时辰,便得了自在了,而且元舅公还去陪……”

“一个时辰?!”李治腾时火起:“要弘儿跪一个时辰?!怎么回事?!你们当时为何没来报朕?!”

德安吓了一跳,急忙与诸侍跪伏请李治治罪,好一会儿才在李治一迭声的催促之下道:“主上,此事毕竟乃是太师太傅们的教礼之责,依我大唐制律……”

“够了!”李治大喝一声,便立时起身,咬牙道:“传朕旨意,将那三个不知自重怜弟的,还有太师太傅都带来!舅舅也给请来!朕倒要亲自问一问,这些日子他们与太师太傅们到底都学了些什么!”

圣旨一下,本当雷霆而行,可不知为何,德安不但没有动,反而将头叩得更低。

李治见他不动,心下更是大怒,便要开口时,却闻得德安轻道:“主上,此时光景,难道您不能为娘娘留些余地么?”

李治一怔,旋即便会意:眼下为了隐瞒他风疾之事,媚娘不惜以自污其名之法,引得天下人将关注的目光全都放在她与萧淑妃之间的所谓“旧仇”之上。正因如此,他也毫不意外此番李弘受屈之事。

毕竟生母之死于素节而言,是个太大太大的心结。近来这等流言传起,他又如何能够轻易忍得自己最恨的女人所生的儿子在侧?何况,他身边还有一个更加不省事的上金在挑撺着……

若是他此时教训几个孩子,无论如何都会被人视为溺爱幼子,因母及儿。只怕日后弘儿的路……

他摇摇头,再长叹口气,颓然坐下,只手撑膝,揉着额头,好一会儿才轻道:“弘儿年纪小,两仪殿阴寒,跪一个时辰,怕是伤着身子……你们应该与朕说的。”

“主上,却是娘娘不许咱们告诉的。”德安低道:“当时德安便要来回报,可娘娘说便是早晚得让主上知道,也不能是当时,否则以主上对代王殿下的疼爱,必然是立时就要去两仪殿,将代王殿下抱出来的。若如此一来,只怕事情会更僵。不过您也不必太过担心。知道此事之后,娘娘便立时亲至两仪殿,与元舅公一道守着代王殿下了。后来还特特请了孙老神仙入宫来替代王殿下诊脉来着。一切都安好。”

李治沉默,好一会儿才轻道:“依她的性子,怕是也要跟着弘儿一道跪罚的罢?”

德安点头。

李治又长叹了一声,却抬起头,左右看了看这立政东殿中,那些自其父亲李世民时起,便摆在这儿的宝贝,摇头,苦笑一声之后才轻道:“罢了……也是朕没办得妥当。若是早早儿将那东西赐与了立政殿中。只怕也不会有这些事了——便是碎了,宫册之上,也只会记一个立政殿损物而已,却非打碎先帝圣物那般的大过……德安。”

李治目光平静,轻道:“传朕旨意,因代王李弘,性柔质顺,朕心甚悦,着赐先帝圣物百件。另有皇后……这些日子以来,婉淑贞贤,侍上有功,着赐先后圣物百件……太极殿里那些东西,便都搬来立政殿罢!左右……”

他起身,长吐口气道:“以后那儿也不过是个早朝之用罢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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