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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这时长公主上前一步,淡笑看着她:“识时务者为俊杰,不懂吗?”

  姜丛凤失声:“你,你们这是要赶我走?”

  “说什么赶呢,若你识相,让屈郎与你和离也是可以的,毕竟说出去名声好听些,也不妨碍你再嫁;若你不识相嘛……”长公主瞧着自己精致的金色指甲,勾唇一笑:“屈郎到时会亲自指认你在荟萃楼辱骂本宫,那时你会落到何种下场,想必也不用本宫多嘴了吧。”

  姜丛凤目眦尽裂:“你们欺人太甚!!”

  “欺人太甚?”长公主冷笑:“就凭你那番辱骂、就凭你父兄的罪责,本宫让你们姜家人头落地也不是不能,不过本宫仁慈看你可怜才手下留情罢了,真以为家里出了几个将军就能在本宫面前嚣张?也不看看这天下姓什么!”说着一展大袖,对弯腰缩肩站在一旁的老夫人道:“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,本宫希望三日内看到她走人!”

  老夫人忙道:“臣妇明白了,还请长公主殿下放心。”长公主淡淡颔首,转身离开。

  姜丛凤再也坐不住,心里憋闷得快喘不过气来,她只能揪紧衣衫缓缓倒下,青虹忙上前扶住她:“夫人!”偃月忙端来水,姜丛凤痛苦的全身颤抖,牙关紧咬,不肯张嘴。

  老夫人见她模样凄惨,到底是十几年的婆媳,姜丛凤对她也历来孝顺,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:“媳妇儿,你也别怪我心狠,也别怪霍儿对不起你,且先看看你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。”

  “眼看着你与霍儿成亲十三载,他膝下却连一个儿子也无,好几年前老身就劝你给他添置两房妾室,你却说什么‘当日夫君求娶时便起了誓,说这辈子定会对你一心一意,不做二心’,再劝你就抬出亲家公来压人,你也不想想,这天下那个男人没个妾室?哪家没个儿子继承香火?怎偏偏到了你这里就不同了?”

  姜丛凤脸色惨白的倒在青虹怀里,神情木然,青虹见此忙打断老夫人的喋喋不休,急道:“您快别说了,夫人看着很不好,赶紧请大夫!”偃月见此忙跑了出去。

  老夫人看她一眼,见她面若死灰一时也不好多说,站起来道:“还是想开点吧,如今这局面,多半也是你自己造成的,刚才长公主的话你也听见了,若不想到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,你还是早些离开吧。”见姜丛凤还是毫无反应,她又补上一句:“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不为姜家想,你也为鸣鸣想一想,她可是你唯一的女儿!”

  姜丛凤终于有了反应,她双眼血红地瞪着老夫人,面色狰狞,嗓音嘶哑,一字一句仿若厉鬼:“若你们敢伤害鸣鸣,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!”

  “哎哟!”老夫人被吓得后退两步,脸色发白的喘了口气,恼怒道:“你这人怎听不懂话,没人想对你们母女如何,只要你乖乖离了我儿离开屈家!”说着撂下一句:“总之要怎么选权看你自己!”后转身就走,到了外面依然气不过,吩咐丫鬟道:“往后这院子的吃食府里就别管了,让她饿上两天清醒清醒!真是不知好歹!”丫鬟婆子们忙答应着扶着她走了。

  待看不见一行人的踪迹后,院子里一株茂盛的海棠树后转出几个人,正是屈鸣鸣和丫鬟秋雨白霜。

  白霜小心翼翼道:“小姐,我们去看看夫人吧。”

  屈鸣鸣表情十分平静,一双茶色眸子清凌凌的,闻言道:“先不去了。”说完转身往外走。

  白霜愕然:“小姐?”却被秋雨一把抓住,跟在小姐后面往外走,她身材健壮,女生男像,却很稳重,只道:“你管那么多作甚,听小姐的就是。”

  屋内,姜丛凤安静躺在床上,满目绝望,她不明白原本都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,父兄没了,丈夫背叛,夫家逼迫,好像突然之间她被整个世界抛弃了,为什么会这样?

  整个下午姜丛凤都不吃不喝,万念俱灰,青虹偃月在一旁急得团团转,偃月频频看向门口,气道:“其他人不来看看夫人倒罢了,为何这半日了小姐也不见踪影,难道连她也背叛夫人了吗?”

  “偃月!”青虹冷冷呵斥:“瞎说什么!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!”

  “我倒觉得,偃月姐姐是个好样的。”门口突然传来屈鸣鸣的声音,转头看去正是她们主仆三人。

  偃月吓得脸色一白,忙跪倒在地请罪:“奴婢胡言乱语,还请小姐赎罪。”

  屈鸣鸣上前扶起她,又欣慰看了眼青虹,说道:“有各位一心为我母亲着想的姐姐们在,往后母亲离开,我也放心了。”

  青虹心中一跳,惊呼道:“小姐?”

  屈鸣鸣笑了笑,走到床边坐下,看着明艳的母亲从未有过的凄凉模样,清冷的眸底浮现一抹血红,呼吸瞬间粗重几分,好一会儿,伸出微凉的手握住母亲的,见她缓缓睁开眼睛,而这个饱受欺压的女人在看见她的瞬间,依然努力笑着,眼中慈爱不减半分。

  这一瞬间屈鸣鸣想,重活一世,能遇到这样的母亲,应该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吧。这样好的母亲又怎能毁在屈文霍那样的腌臜货手里?想到这里,她握紧了母亲的手,温声道:“娘,您与父亲和离吧。”

  第4章 和离

  “鸣鸣?”姜丛凤瞪大了眼,不敢置信。

  屈鸣鸣扶着母亲靠在软枕上坐着,淡淡一笑:“难道现在娘亲还有其他路可走吗?”说着递过去一面铜镜,姜丛凤顺手接过一看,一个脸色惨白,发髻凌乱,神情惨淡的女人出现在镜子里,顿时吓了一跳,这是她吗?为什么这样陌生?

  “娘,想想以前的您,光鲜亮丽,潇洒快活,再看看您现在,憔悴不堪,凄凄惨惨,您可是姜家女儿,您可是由外祖父手把手教养长大的,若他老人家在天有灵,知道您把自己弄成这样,您觉得他会不会很失望?”

  看着女儿沉静地神情,姜丛凤忍不住泪如雨下,她紧紧抓住女儿细嫩的手,仿佛终于找到了支撑,忍不住痛哭出声:“娘知道不该如此自暴自弃,可娘真的好不甘心啊!十三年啊,整整十三年!娘的一颗真心全部给了你父亲,娘这十几年的心血全部都在这个家!可他们做了什么?你外祖父一倒,他们就联合外人欺辱我,说什么我没给屈家生个儿子,怪我不给你父亲纳妾,可当初是他自己在你外祖父面前信誓旦旦,说这辈子必不会负我!明明是他背信弃义,狼心狗肺,现在却口口声声都是我的错!娘真的好不甘心啊!!”

  姜丛凤软倒在女儿怀里放声大哭,这几日的憋屈痛苦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。

  屈鸣鸣安静抱着母亲任她发泄,细白的手轻轻拍打母亲的后背,就如她在襁褓时母亲对她一般。乌鸦反哺羊羔跪乳,即使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生,也记得上辈子的父母,可这依然阻止不了她对这个女人的感情,血脉牵连,真是个奇怪的东西。

  好半晌,姜丛凤终于停下哭泣,此时她双眼红肿,比之前更加狼狈不堪,可现在她眼中的绝望已去,重新浮现光彩,叫屈鸣鸣和青虹等侍女大大松了口气。

  接过青虹递来的帕子擦了脸,屈鸣鸣帮着整理散乱的发髻,想到竟在女儿面前失态痛哭,姜丛凤多少有些尴尬,白玉般的耳尖微红,正好叫屈鸣鸣看见,她微微一笑,只当没看见。

  梳洗一番后,屈鸣鸣接过白霜手里的檀木盒子递给她,自己在床边坐下,姜丛凤接过打开一一翻看,顿时惊讶不已:“这是家里所有铺子的契书?怎么都在这里?”

  “那日您晕倒后青虹姐姐告诉了我前因后果,紧接着又传来外祖父和舅舅战死的消息,我就感觉长公主突然在您面前曝光她和父亲的关系,这个时机和动机都不简单,为了以防万一,那时我就在私下准备。果不其然,不过短短两天,一切都变了,而他们竟然合起伙来逼迫您。”

  “当初您嫁入屈家时总计七十六台嫁妆,铺子六处,田庄五处,这十来年又钱生钱,如今总共有铺子十一处,田庄八处。其中新生的三处铺子落在父亲名下,两处落在祖母名下,田庄有两处也落在祖母名下。我把所有的店铺田庄都收回来了,全部落在您的名下,嫁妆也整理好了,那些古玩字画我也收回来了。”

  屈鸣鸣看向已然呆住的母亲,沉声道:“娘,有长公主在,您是争不过她的,到头来受伤的也只会是您自己,而且这个家已经不值得您呆了,娘,和离吧,然后把这些带走,有青虹姐姐她们护着你,介时无论在哪里也会比在这里过得好。”

  姜丛凤惊呆了,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十岁出头的女儿竟然不声不响办了这样一件大事。她一直知道女儿聪慧,但没想到竟会为了她未雨绸缪到这种地步!一把抱过五官尚且稚嫩的女儿,她心里又酸又软,忍不住落下泪来:“娘的好女儿,娘明白了,就算拼命也应该为了值得的人,而不是那些无情无义的东西。”

  闻言屈鸣鸣淡淡一笑,忍不住埋在母亲肩上,深深嗅着她身上温暖的馨香,心中有些不舍,恐怕很久都闻不到了。

  姜丛凤答应和离,之后和离文书被很快送来,她看着屈文霍名字上那个深红的手印,心中无爱亦无恨,反而十分平静。真是奇怪,明明就在几天之前,她还那么惦记他,还想着再给他□□吃的酥油鲍螺呢。

  嫁妆早就被女儿收拾好了,姜丛凤第二天一早就打算离开,走之前,屈鸣鸣问她:“您还想再见爹爹一面吗?”

  姜丛凤笑了笑,神色平静:“鸣鸣,往后这里,我唯一惦记的也只有你了。”昨天她提议让女儿和自己一起走,可鸣鸣却死活不答应,她知道女儿固执,只好暂时放弃,临走了却还是放不下,不由再三叮嘱:“鸣鸣,往后娘不在,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,有什么事就派人去姜家找娘。”

  屈鸣鸣含笑保证:“娘,放心吧,您的女儿聪慧又机警,一定会好好的,等过几日您收拾好了,女儿就去姜家看你。”

  姜丛凤恋恋不舍看了女儿好一会儿方上了马车走了。她离开时身后跟着十几辆马车拉她的嫁妆,邻里一打听方知竟是和离归家了,纷纷惊讶不已。要知道屈家夫妇可是周围乃至整个京城上层圈子出名的恩爱夫妻,成亲十三载妻子未曾生下一子,作为丈夫的屈大人身边却干干净净,曾经有多少人嫉妒姜丛凤的好运,如今就有多少人看她的笑话。

  不过姜丛凤却没什么感觉,两日内连翻剧变,她从云端跌倒,身边除了一个女儿几个侍女无人搀扶,可就是这样艰难的处境下,她反而看开了,想明白了,往日她也曾追逐的身外之物,如今看来可笑又脆弱。